六

讨厌她。

虹紫却突然说你还是赶紧走吧，她起身送客，我也只好站起来。外边雨势未减，她就寻了把伞递给我，我本不想接，可看见那是把靛青色的油纸伞，又接过了。

撑开伞我同虹紫道别，往回走的路上，雨啪嗒啪嗒打在纸伞面，像谁的眼泪，我不断回想起虹紫，她真是有些怪。

到周末时，我对家说要去同学家还伞，就又溜到了虹紫那。窗户是敞的，我便放心敲门。门开了，我将伞递给虹紫，问，你今天还想赶我走吗？

她似乎花了几瞬来理解我的话，然后笑着侧过身，小丫，进来吧。

我比上次来更自在，在她的屋内悠转，细细地打量她的物件。样样都别致。原来可以活得这样赏心悦目。桌上有一幅未完成的小像，用碳笔勾勒，是个年轻男，有相当清秀的脸。我问虹紫，你还会画画？这是谁？

虹紫赶紧走过去将画收起来夹进书中，她这会的竟有点含羞，说，只是随便画画。

我年少的敏锐派上用场，道，你对他有不一般的感。

虹紫看向我，语气隐隐凄清，他是我已故的丈夫。

触碰家的伤心事了，我只好缄。又走到书柜前，问，我可以看看里面的书吗？

虹紫就说，你随意，怎样都行。

倒是有很多新的书籍，武侠艳，鬼志异，野史猎，然而那一排碟片夺走了我的全部注意。我整个的血好像突然聚到顶，缓了一缓，才敢让自己的眼睛坦地去看。赤裸的封面，猥的标题，欲横流，十分刺目。

虹紫见了，走过来笑我，吓到了？

我摇摇，强作冷静，问她，你怎么有这么多？甚至我在录像厅也没见过这些。

她说，有的客喜欢看这种助兴。又故意逗我，问，你想不想看？

我讶异地看着她，说，很不健康。

虹紫就笑了，说：学生气。我像你这么大，已经什么都懂了。是，很不健康，所以说我们哪，都是不健康的产物。

我又开始费劲巴拉思考虹紫的话，大都说裸体、，这些是不健康的，可是们都是做了不健康的事才被生出来的，生来都是裸体，长大后却要为别而难堪，为什么总在否认自己，这不是很荒诞吗？

我越想越糊涂，又听见虹紫像在自语，本来是一件很单纯的事，可偏偏被秘化，羞耻化，又在轻蔑它、侮辱它的同时享受刺激，有时候还真忍不住替它觉得可怜。